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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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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時渡知曉她是在同自己說話,盯著她的背影過了兩秒,才輕抿著唇跟上去。

去往洗手間的路上,今苒苒半路停下,拐了個彎往外走去。

她沒有看身後的人跟上沒有,只是一個勁往外走。

路上遇到幾位閑聊趕稿的記者,還沒等他們起身搭話,已被今苒苒面無表情的神情給鎮住了。

出酒店大門後,今苒苒差點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往後倒。

她捂住光滑的雙臂,輕輕嘆了口氣,才驚覺自己剛才忘記披大衣。

今苒苒右轉走了幾步,想借靠著酒店外觀設計凸出的半扇墻擋風。

無奈才靠近,便被不知從哪橫出的一只胳膊擋住了。

今苒苒低頭一看,竟然是先前那位涵哥醉得迷迷瞪瞪,半跪在角落瞇著眼望著她。

“苒苒?嘿,又見面了,真,真巧啊。”

涵哥視線都晃神了,還拽著她的禮服不松手,“你那個厲害老公,就那個祁祁哥呢,怎麽就這麽厲害呢,你要早、早說是他,我至於我他媽至於,找、找你喝酒酒?”

“……”

今苒苒推了幾下沒推開,猛吸了口氣,一把狠狠將男人的手擰開。

她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,忽然湧上無限怒火,伴隨著尖叫,似發洩般捏拳,而全力出擊!

被擒住一只手的涵哥,還沒伸出另外一只手,便被打得暈頭轉向,一拳錘在了地上。

涵哥吃了一鼻子灰,腦子時而清醒時而迷糊,還沒爬起身,身上接連又落了七八拳。

盡管江汀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詭異,但眾人發現帝神短暫的驚詫後,冷淡的神情明顯略有緩和。

他們互相對視著總算松了口氣:費老師這把幹得漂亮!

江汀的日子就很難過了,怪她中邪多嘴。

這位一空降就暫掛公司頭銜的CEO,沒有接受她的殷勤,也叫不出口喊“汀汀”。

只離去前長長看了她一眼,轉身囑咐費加廉要盡快修覆荔灣公園那片的凈化系統。

雖然狄降知表示無意插手華南區的公事。

但這麽大一腕來公司,習慣了發號施令,又是雷厲風行的主。

不經意間拿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他們,催一催項目進展也很正常。

為了跟上六合八荒打戰最快的帝神的節奏。

費加廉將下屬又召集起來,開了個一分鐘的會議。

統共兩句話:“上頭來坐鎮的這段時間,大家盡量積極點,積極不了也裝得積極一點。另外荔灣公園的旅游圖,今晚必須出來。”

江汀擡起頭想拒絕,費加廉似乎誤解了她。

費加廉:“待會寧萌萌會重新把荔灣公園的資料發給你,好,散會。”

有些拒絕錯過了最佳時機,就不好再開口了。

上次那張圖稿,江汀趕工了兩天才出,如果照著草稿再重新來一遍,或許通宵可以完成。

可畫被大妖這麽一拿走,江汀就覺得自己的責任巨大。

這麽文藝又有眼光的妖怪可不多見,她畫副更好的,說不定他還會回來。

偌大的荔灣公園,由四大湖構成了近百分之六十的面積,嶺南建築坐落其中,將南國的婉約景致展現得一覽無餘。

江汀翻看著資料。

她想起應梧說過的那些很不現實的傳聞,腦海竟然不自覺閃現出一些片段來。

像是古老卷軸裏的畫。

有不知名的動物在林間穿梭,姿態優雅的鳥銜著火四處舞動,如山般巨大形態的黑影將鳥籠罩在天羅地網裏……

靈感往往來得很突兀,也很短暫。

江汀當即決定拋開常規景區設計風格,另開了個空白畫布,一氣呵成打完了草稿。

江汀學的是二維動畫。

在信息爆炸和視覺化的現在,所運用的軟件和技巧要跟上時代會有點吃虧。

所以在學校的時候,很多同學都會輔修三維建模,江汀也會去聽,但重心基本還是放在原畫練習上。

漫畫、動畫、AR視頻亦或是平面設計圖和小說,都屬於一個個作品。

無論世界如何變化,人類的心靈寄托與閑暇消遣是不會改變的。

就算未來全球娛樂進入全息時代,對於作品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,仍舊是講好一個故事——沒有哪一個形式會就此全面喪失,只要它足夠打動人心,仍舊會有它的受眾所在。

當然這僅僅只是江汀的想法。

班級大部分人對此嗤之以鼻,都看好5G時代的到來,紛紛投身進了以視覺化為主的視頻創作中。

仍舊在二維繪圖的江汀,顯然脫節又老派。

好在以圖為重的每個職業,雖然側重點不一樣,但基本的功底和審美是相通的。

只要能融會貫通加以運用,原畫師和設計師其實都屬於同一個大行業下的分支,江汀除去畫畫外,作品的排版和設計相對略有欠缺,目前算是個剛入門的原畫設計師。

等她大致鋪完底色,已經到了下班時間,兩位同事都來不及跟她打招呼就溜了,一個比一個快。

白鳥趴在桌子旁等了一天,已經焉了吧唧。

它又不敢打擾她,只能在她喝水時啾啾叫一聲,以此來吸引她的註意力才能活下去的樣子。

江汀嘆了口氣,順便在心裏將狄降知罵了一遍。

白鳥半死不活地睜開眼,略害怕地瞅了她一眼。

江汀答應了白鳥,下班帶它去看望那位老爺爺。

誰知道新官上任第一天她就得加班了,說好的早十晚五呢?

盯著無精打采的鳥,江汀思來想去,鼓起勇氣將半成品發送給費加廉,敲響辦公室的門,預備去請個假。

過了會,裏面傳來道較為低沈,沒什麽起伏的聲音。

隔著門都能感覺到裏面那人的疏離。

江汀楞了楞。

她要知道狄降知在,絕對不會過來。

不給她反悔的機會,費加廉親自開門將她請了進去。

室內光線很暗,茶幾上放著電腦,狄降知坐在沙發上,對面的白墻正放著以往畫冊的投影。

費加廉:“小江,有事?”

江汀站著有些局促,只想打退堂鼓。

跟過來的白鳥,藏在她右腿後面像隨帶的小毛球,它可憐兮兮伸出爪子,扯了扯江汀的褲腿。

費加廉看江汀面露難色,想到她目前還是保持著人類的生活習慣,應當是餓了,“快去吃飯吧,待會把畫給我就行。”

江汀還沒接話,就被沙發上的人不鹹不淡喊了一聲:“江汀。”

他的聲音仿佛自帶磁場,江汀一聽就被吸了過去,整個人都活泛起來。

狄降知瞥了費加廉一眼,點開右下角跳動的胡蘿蔔頭像,將共享鏈接打開,跳出一副未完工的橫軸畫布。

他問:“這是預備放在荔灣公園的?”

“對呀,才畫了一半,但我想著狄老大你見多識廣,審美又好,可以指導一下,我好及時更改呢!”

這股莫名的熱絡,使得江汀邊說邊湊過去,幸而僅有的理智拉住她了身體,在離狄降知一步遠的地方停住。

屋內三人在暗淡的光線裏,神色各異。

白鳥偷偷摸摸爬到江汀後肩上,嘴丁殼湊在她耳畔,用超小的聲音說:“江小汀,你心裏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呀,我聽見你讓他閉嘴,不要打亂你來著呢!”

江汀:“……”

白鳥又補充:“你剛剛還罵他,現在又這麽喜歡他的樣子,你好善變哦!”

江汀一巴掌將白鳥蓋在肩上,手動將它禁言。

這一瞬間,江汀感知到了狄降知四周空氣的微妙變化。

這人五官一定有硬傷,施法將自己真實相貌隱匿起來,總是看著不太明確。

江汀在心裏嘆氣:知道你也別說出來啊,傻鳥!

白鳥拿翅膀捂住嘴,委委屈屈跳到地上,趴在她鞋上自閉地縮成毛球。

它只不過是對江汀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嘛!它做錯了什麽,臭江小汀,它才不是傻鳥啾嚶。

才生出靈智的鳥,沒有清晰的妖力概念,對於大妖的力量一無所知。

它的話不止狄降知聽見了,費加廉也恨不得將它扔出去。

眼見著狄降知的目光微冷,費加廉忙出來圓場:“新人總是對工作充滿熱情,要是打擾到了狄老師,還望別跟這些小輩一般見識。”

妖間的階級層目前還是很明顯,雖然費加廉頭發花白,看著比狄降知大不少,但實則還不夠狄降知真實年齡的一個零頭。

為了區分妖的大小,又不惹人註意,最近妖怪們入鄉隨俗得很快,都是將高階的妖怪和前輩尊稱為老師。

狄降知頂著像只有二十幾歲的身體,神色自若地接受了看著四十好幾的費加廉的尊敬。

因為一些旁門小道的傳言,總是有妖對他產生無端的懼怕和討厭,他早已經習慣了。

倒是沒想到這裏的妖染了人類的習俗,對他來了虛與委蛇這招。

沒用的,帝神大人活了上萬年,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。

只要不犯事,小妖的言行舉止再出格,都不能引起堂堂帝神的註意。

狄降知的目光重回墻上,“這張畫的風格,似乎與剛才我們看過的,完全不一樣。”

費加廉這才看清墻上的畫稿,整個人都楞了。

見此,畫稿人江汀也怵了。

入職前,她曾經問過,公司的設計風格和要求大致是什麽。

費加廉當時看著她的畫,目光充滿了喜悅,“沒要求,什麽風格都可以,只要是你親自下筆的完整的一副畫。”

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欣賞,是對她的由衷肯定,相信每一個創作者遇到這種情況,都會感到非常動容。

這也是促使她入職的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——

沒有幹擾的創作,無疑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機。

這次的創新,她本來信心滿滿,看到費加廉這個樣子,一時沒了底氣。

良久後,費加廉果然問:“為什麽不按照之前的畫來做?”

狄降知的視線也看了過來。

江汀就瞬間壓力很大。

她小聲道:“不行嗎?”

“行,當然行,就是太好了。”

費加廉抓著頭發,走到她跟前,哭笑不得。

“這畫雖明面上是放在人類的地盤上,但最終受用的還是附近的大精小怪們。只要是你用心做出來的畫稿,放在那裏就能起到作用,無關它畫成什麽樣子。雖然我們往往會為了符合當地的風俗和景觀,做出相應的風格調整,畫得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
費加廉說了很多。

簡而言之,就是江汀沒必要這樣費盡心思,只要是她親筆畫的稿,就能發揮作用。

也就是說,她只要做一個固定輸出的工具,隨意畫些稿子就行。

聽起來很簡單,卻讓江汀有些矯情地不快。

狄降知在旁聽了會,慢斯條理道:“既然都是她的畫,那麽這一稿其實也是可以的?”

面對堂堂帝神,費加廉說話顯然謹慎許多:“可以,但是沒必要……這幅畫要完成太過耗費精力,就算小江有八只手,今晚都沒辦法完稿。”

狄降知準確抓住他話裏的重點,垂目凝視著掌心,“為什麽一定要今晚完成?費老師對於下屬的要求,似乎有些嚴苛了。”

江汀在旁失落著,聽見他這句話,不由在心底唾棄一聲。

偽善且虛偽。

要不是因為他狄降知一句話,費加廉能拉著她趕工嗎?

這聲費老師,叫得費加廉不由後退兩步。

他現在是有口難辨,又不能將這頂鍋扣還給堂堂帝神大人。

費加廉,“我只是怕那邊的精怪們惹事,所以想著快些重建。”

“可以,但沒必要。”

狄降知拿費加廉的話堵他,輕揚了唇角,透出強大的自信和冷靜,“我在這裏,你怕什麽?”

費加廉連連稱是:“是我太過急躁。”

花白的中年男人心裏有點想哭,就是你在這裏,我才怕啊。

得了費加廉的回應似乎還不夠,狄降知視線一轉,“江汀,你說呢?”

江汀:就是你在這裏,我才被迫加班的,我怕你個錘子,想打死你!

不過他念著她的名字,尾音微揚,清冷的聲音好似滑進了她心裏,令她頓感暢快不已。

江汀擡頭時,眼睛笑成了月牙,軟糯糯的聲音像含了糖一樣:“我怎麽會怕你呢,有狄老師在我特別安心。何況你這麽體貼下屬,真是讓人好感動!”

江汀說完就後悔了。

她確定是自己開的口,笑容不由僵在臉上,眼裏急出了微末的水霧。

她是怎麽能膩著嗓子跟一個見面不過兩次的男人這麽撒嬌的!!!

江汀的兩頰有一點點肉,高興時笑起來,眼睛會瞇成好看的月牙,屬於甜美又顯小的長相。

試問誰能抵擋甜美無敵可愛的女孩子撒嬌呢!

就連堂堂帝神也不行。

說著不會有任何小妖能吸引註意力的狄降知,楞是盯著江汀毫不設防的笑容看了幾秒,這才轉過臉去,不緊不慢道:“不用給我戴什麽帽子,一般情況下,我是不會對小妖動手的。”

他再次重申,希望這些小妖們,不要在這段時間再給他玩其他花樣。

而在狄降知楞神的幾秒,他心神松懈,一時忘了施法凝聚空氣,那層無形又隱蔽的面具自動散開,露出了藏在底下的真面目。

江汀的瞳孔微縮,少女心幾乎要不怕死地全面覆蘇。

這位新來的大人物,非但不醜,反而還長著一張頂好看的臉。

真好看。

怎麽能怎麽好看呢?

江汀眼裏的水霧自動蒸發,一瞬不瞬地盯著他,唯恐那層似有若無的霧氣又聚起來,將他重新打上模糊的馬賽克。

狄降知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上,身子微倚著靠背,長腿隨意交疊,隨性中又透著無形的距離。

他還穿著那身黑西裝,嚴絲合縫又一絲不茍,擡目凝視著你,又生出幾絲矜貴和淡漠。

狄降知說完後,才發現室內幾雙不太正常的視線。

越是好看的妖怪,身上的妖氣越重,也最容易嗜殺迷惑人。其中佼佼者當屬青丘九尾狐的媚術。

狄降知不同,雖現在被小輩們尊稱一聲帝神,實則他才是天生天長的大妖,只不過上古時期六界不穩,封神後他硬是打出了一番天下而已。

當然也沒妖敢質疑他名不正言不順。

狄降知最不擅長迷惑之術,這層遮住臉的面具仿佛與生俱來。

他曾經試著拿開它,發現大妖怪打著架會乘機找他親熱,小妖怪的花招又層出不窮毫無底線。

這麽被擾了幾百年,狄降知打架打不暢快,倒是學會了一身捉妖怪的本領,最後索性一直將面具戴好,不再應戰。

狄降知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看,只不過是他活了上萬年,身上的妖力太盛,擾了面前這些小妖的心神罷了。

他眉目微鎖,很快將輕薄如氣的面具又帶了回去。

江汀出公司時,還有點晃神。

白鳥趴在她包裏的夾層,隨她上了公交車。

四下打量後,白鳥悄悄伸出脖子,用只有江汀能聽到的聲音說:“醒醒啊江小汀!你怎麽能被他的美色迷住呢!我剛剛可是聽見他在心裏罵你虛啥蛇啥——就就就反正不是什麽好詞!”

江汀低頭看了看,伸手在白鳥旁邊掏耳機。

可能摸到白鳥的癢癢肉了,它在夾層裏打滾叫了幾聲。

車內的乘客看過來,江汀忙將包合上,佯裝鎮定地戴上了耳機。

過了會,白鳥偷偷摸摸拿翅膀尖探出來,“我想明白啦,他是說你這個小妖嘴裏一套心裏一套,每一句都在給他下套!”

白鳥說完,想起前一天在辦公室,那幾位妖討論的事情。

眼珠子在暗裏轉了一圈,猛地飛起來,撞了個頭眼昏花。

那幾個妖怪怎麽這麽壞,竟然偷偷對江小汀下手!它以後再也不跟他們講話了!

對於這些妖怪們,將她開除人籍歸納進妖隊,江汀已經見怪不怪。

左右反駁也沒用,只能裝成妖混在公司討口飯吃才能活下去。

江汀伸手進去順著滾動的毛球,嘆了口氣。

“鳥啊,他說得沒錯,他一問我話吧,我就言行不符。莫名奇妙的,我可能真的是這種阿諛奉承的人。”

白鳥在她掌心攤平了自己,小聲啾啾叫了兩聲:才、才不是!不過阿什麽奉承是什麽意思?

下公車後,江汀讓白鳥飛在前頭帶路。

白鳥抓著內襯死不松手,只露出兩個小石子樣的眼睛滴溜轉,生怕被人發現。

還是江汀威脅它要回去,才唯唯諾諾說了真話:“最開始我不是很嫌棄老爺爺嘛,看他什麽時候走。嘿,我就裝病!結果他每天都來,我也就一直沒改回來。”

恢覆不了的病,還不敢飛。

江汀略一思索,“你裝腳瘸了還是翅膀斷了?”

“江小汀你用詞文雅一點,那叫殘障!”白鳥氣呼呼。

江汀牽起唇,將它塞了進去。

傻鳥沒幾個本事,脾氣還見長了。

夏榛的這條信息發送自兩天前。

今苒苒從中讀到了一絲真摯,夏榛她……應當是知曉她如今的處境,才想著幫她的吧。

吃飯的時候,今苒苒沒吃多少。

童沛白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她一眼,才終於緩慢地說道:“苒苒,雖然我和你爸不太清楚你發生了什麽,但我們試著去了解後發現,時渡他……童年過得很不快樂,應當說他的人生就是不幸的。”

今苒苒:“……”

她原以為童沛白會安慰自己,卻沒想到她竟然在幫殷時渡說話?

“當然,我沒有說他騙你是對的,也並不讚同他這些時間過於張揚和狠戾的手段。”

童沛白娓娓道來,即便是勸架也並不令人反感,“但是我相信他是真心愛你的,晚宴當天的視頻我也反反覆覆看過幾遍,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。雖然我和他見的次數有限,但也能從一些細節看出,他的確是將你放在心上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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